慕容克遞給我一個牛皮酒袋，“來，喝一口暖暖身子。”

我接過來灌了一口，果然身上暖和多了，遞回給他。

慕容克接過來也喝了一口，問，“薛將軍，你可真厲害，這匈奴人好像是你指揮的一樣，你讓他幹嘛，他就幹嘛。”

我在馬背上，微微笑了笑，揉了揉被冷風吹得幾乎凍僵的臉，對他說，“記住了，在敵強我弱之時，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我們帶的中路軍是機動部隊，是戰略後備隊，不要輕易出手。但昨夜的情況必須出手了，匈奴人已經逼近他們預設的包圍線，要想盡一切辦法阻擊他們。第一次劫營是打他們個冷不防，在他們沒反應過來之前就一定要撤，占了便宜就跑。”

“那為什麽我們不去占第二次便宜呢？”慕容克問。

“別把敵人想得那麽愚蠢，第一次吃虧，他們肯定有了防備。再去打，以少擊多，加上他們有防備，我們肯定吃虧。但是就是因為他們吃過虧了，成驚弓之鳥，我們反而不必真的出擊，在外面稍稍鬧出點動靜，他們就慌了。等我們再來第三次，他們不堪其擾，就徹底被我們激怒了。”我一邊催馬前進，一邊對慕容克說。

慕容克連連讚嘆，“佩服佩服，這大半夜的，折騰得他們基本沒睡，哈哈，是個人也給整崩潰了。瞧他們窮追不舍的樣子，看起來夠恨你的。”

“恨有用，怒沒用。”我點醒著慕容克，“作為主將，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緒，看來賈納特被我們徹底激怒了，激怒的結果就是被我們牽著鼻子走。從夜裏到現在，他自己都不知道跟著我們跑了多遠。昨天他清醒的時候還知道今天他的進攻方向、進攻目標在哪裏，你看他現在知道嗎？被怒火迷住了眼睛。情緒，一定要管理好情緒，尤其是你！”

我拿馬鞭一指慕容克，“要想當個好統帥，一定要控制好情緒。”

慕容克被我突然一說，激靈一下，指著自己鼻子訕訕地說，“我？”

“對，你做事比較沖動，很容易被激怒。如果在戰場上也這樣，到時候你因怒喪命不要緊，你把所有的部隊都拉著你做陪葬，就問題大了。千古罪人！”我一點兒沒客氣地教訓他。慕容克這時候倒是老老實實地聽我訓話，毛兒也不敢炸一根。

我問他，“部隊都交待好了嗎？”

“好了，已經分十個部分，我們在最後一部分。”慕容克語氣恭敬地答道。

我回頭看了一下漸漸追上來的匈奴大隊人馬，下令說，“往下傳，稍觸即潰，不要戀戰，往北跑，往下一個防線跑！”

賈納特和眾多匈奴士兵都憋著一團火，半夜沒睡，好不容易逮到了這幫家夥，他們毫不猶豫地發起了沖鋒。果然鮮卑人都是孬種，根本不經打，一觸即潰，拼命向北跑。

接下來的仗就有些詭異了，鮮卑人向北跑，匈奴人向北追。沒多遠遇到了另一撥鮮卑人，他們抵抗了一下，然後也接著往北跑。匈奴人越打越順，連續擊敗了八九撥鮮卑人，得意洋洋的賈納特忽然有點咂麽出味道了。

“不對啊，看起來沒啥毛病，進攻—擊敗—再進攻—再擊敗，我們總是在取勝，可是總是感覺到哪裏不對啊？”賈納特在取得一個又一個勝利的時候，越想越不對盡。仗是打贏的，可殺敵不多，總是在鮮卑人屁股後面追著跑，累也累死了。看著高高升起的太陽，賈納特忽然心裏一涼，“中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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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圖的進攻是比較順利的，他繳獲了許多戰利品，但都沒有為其所困，雖然耽擱了一點時間，但是總體上進軍是按照他的設想在推進的，已經是進攻的第三天中午，鮮卑人在他的進攻下節節敗退。這是一次典型的擊潰戰，雖然沒有斬殺很多敵軍，但巴圖相信，只要傍晚時分完成對西鮮卑的整體性包圍，這個大迂回作戰就完美完成了，到時候被裝到大口袋裏的鮮卑人，就成為他的囊中物，他將取得比上次進攻更輝煌的戰果，如果徹底滅了西鮮卑，說不定也可以封王了。巴圖嘴角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不知道賈納特那裏進展怎麽樣，千萬不要掉鏈子，包圍圈要是給搞出來一個大豁口，麻煩可就大了。

巴圖擡頭看看頭頂的太陽，已經開始向西邊靠過去，招呼著部隊在馬背上趕緊吃完幹糧，繼續趕路。

緊趕慢趕，巴圖指揮著部隊終於在傍晚時分趕到了西拉木倫河畔，順著西拉木倫河，巴圖向南急插，他迫切地想和賈納特會師，完成這個史無前例的大包圍。可是等到太陽都落山時，仍然沒有看到賈納特的部隊。斥候一個一個派出去，但都杳無音信。巴圖心裏不由得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難道賈納特被鮮卑人圍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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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納特活的好好的，他底下的兵也都活的好好的，只是現在模樣太狼狽不堪，無他，拼命趕路，向著東方，向著西拉木倫河的方向。

中午時分，在賈納特意識到他被鮮卑人牽制著跑錯方向以後，立刻理也不理之前猛追的鮮卑人，拼命向東方趕去。

晚了。

一個半夜和半個白天的追擊讓賈納特的部隊遠遠脫離了進攻路線，他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前面可惡的鮮卑人見他撤退，根本追也不追，賈納特覺得自己是個大傻子，被這幫鮮卑人玩得團團轉。

夜幕降臨，賈納特仍然帶著隊伍狂奔，很多騎兵的坐騎已經口吐白沫，癱倒下去，騎兵們換了匹馬仍然在狂奔。但是隊伍已經完全散亂了，他們在什麽位置，西拉木倫河在前面多遠，都不知道。

賈納特的心在漸漸發涼，他不知道前面等待著他的是鮮卑人，還是巴圖。但是，好像無論是哪一個，對他而言都不是什麽好消息。

我和慕容克也帶著隊伍在奔跑，不是向東，而是向南。在巴圖和賈納特努力完成大包圍之前，向南穿插，跳出這個包圍圈，賈納特在向東夾擊的同時，忽略了南向的防守，他心態一亂，顧此失彼，南線只留下了少量部隊，被我們一擊即穿，打破了合圍圈。

西鮮卑撤離的婦孺也在三日內千辛萬苦地完成了向東南方撤退的計劃。整個部族還沒有撤離的只是極少數了。

等到第四日的早晨，太陽越出地平線，放射出第一道光芒的時候，慕容豐已經在燕山山脈迎來了西鮮卑撤退婦孺的最後一批。北線南線鮮卑軍正在西拉木倫河以東，正在接近燕山附近。距離最遠的就是我和慕容克帶領的鮮卑中軍，但也在包圍圈外，賈納特的南方。

而賈納特，也終於和巴圖的前軍接上了頭。

巴圖的斥候源源不斷地把消息傳遞給他，迎著初升的朝陽，巴圖瞇上了眼睛，他盡量壓住自己的火氣，告訴中軍官，“把賈納特帶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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